思绪随即泛滥开来。不过十天之前吧,西班牙法官加尔松颁布了一个司法决定:掘开西班牙内战英雄佛朗哥统治时期19处“万人坑”以判定死难者的骨骸身份。这个决定认为,佛朗哥在1936年7月开始的内战中以及其统治的前期,直至1951年12月,伙同他的34名主要助手致使114,266人“失踪”,他们大抵葬身于这19个“万人坑”里。加尔松法官认定佛朗哥及其主要助手应该对此“反人类罪”负责。相关的报道称此举为并非孤独的举措,2007年西班牙政府便以“人权记录不良”为理由,宣布禁止所有与佛朗哥有关的公众纪念活动,取缔了他的塑像、纪念堂,改掉了以他的名字命名街道。评论认为,这一系列举措如同以前智利对于皮诺切特政权、南非对于种族主义政权的处置类似,“原谅与忘却”不等于掩饰罪行与罪责;只有在廓清事实分辨出罪与非罪的前提下才能表明现政权的基本态度,才可能真正实现和解,避免社会动荡与冲突。掩饰罪恶只能证明掩饰者同流合污的价值取向。
杜甫诗云:“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鲁迅先生也说过:“一个懂得死尸的沉重的民族才是有希望的”。杜甫描述了现实,鲁迅指出了希望。西班牙人应该属于“懂得死尸的沉重”的民族,佛朗哥一手培养的权力继承者并没有鼠目寸光地“为尊者讳”,而是“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捍卫了历史与未来的尊严。
我想,我们这个民族是现实与希望并存的,除了杜甫描述的现实之外,这个阴冷潮湿的墓园,无疑是在向我们展示死尸的沉重,然而这份沉重并非“懂得”,只是遗忘之后的剩余。老毛的反人类罪行无论动机或效果都远超过佛朗哥,然而几千万死尸在他的面子前都变得“轻如鸿毛”了,我们这个民族希望何在?我忽然又想到,在我的原籍,河南信阳,当年饿死了百余万农民,谁会为“信阳事件”立一块碑呢?而那几年,在中国大地上则饿死了三千余万百姓,谁又会为他们立一座碑呢?脑满肠肥的官僚们会不约而同地拿纳税人的血汗钱树立一座又一座恩惠者的塑像,但决不许可为“大饥荒”以及文革灾难夺去的生命立任何碑的。那么这个官僚阶级又能有多大的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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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后】 首先在这里向本文原作者WENJUNQ先生致歉,未经允许转载此文,而且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对原文做了少量的修改,但95%以上还是原文照转的。也许有的朋友会觉得此文用词用语可能过于苛严了一些,然而,只要能客观地实事求是地想一想,作者所说并非没有道理。
重庆如果能一直保留这个唯一的红卫兵暨文革死难者墓群,那就是英明之举,比花几百万纳税人的钱去见某人的塑像要有意义得多。因为它如四川人樊建川所建立的“建川博物馆”一样,将对后人起到警钟长鸣的作用。巴金临终前还在提出建议,要建立文革博物馆,但始终无法实现,倒是广东有一批退休的党政干部以民间身份自筹资金建立了文革博物馆——从他们大多都是共产党员这一点来说,这何尝不是对党的另一种忠诚?这说明,还是有清醒者时刻警惕着文革那样的病毒再度跑出来危害中华民族。
毛泽东等在中国革命中所建立的功绩和历史地位自然不应抹杀,而实际上也早已深入人心;但他在领导新中国发展的过程中所犯的错误和给国家发展带来的巨大损失、给中国人民带来的灾难性后果以及历史教训,同样是不可以不认清的。诚然,领导一个国家应当允许犯错误,但是犯了错误且已经看到后果(如“信阳事件”他也极端气愤)却不能实事求是地从人民的利益出发去彻底认识彻底改正,而是动辄将已经饿死成百数千万人的危机局面以“一个指头(问题)和九个指头(成绩)的关系”来轻描淡写、文过饰非,且对提出不同意见的有功之臣耿耿于怀、无情打击,试图用另一种错误的方式(文革)鼓动全国人民对不同政见者得无情整肃、迫害,来证明原来的错误是正确的,反对者或有不同意见者则指为“修正主义分子”,这就是不能原谅的了,为何会如此?教训何在?
我们现在对文革的认识还是肤浅的,正由于认识肤浅,虽然口头上说“彻底否定文革”,但从理论上和实际行动中往往又难以自圆其说、自我否定那个“彻底否定”,导致为文革翻案之风至今不断。我们如果不能深刻认识文革发生的根本原因,如果不能彻底否定所有应当否定的东西,历史的重演将是完全可能的。中国禁不起如此折腾。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中国在改革、进步、迅速发展的同时,也暴露出越来越多的体制性问题,这些都与对历史的总结不深刻、不彻底、羞羞答答、遮遮掩掩有密切关系——而恰恰不是应当回到过去。
重庆红卫兵暨文革死难者墓群仅仅是文革中死于无辜和荒谬搏杀的无数生命的冰山一角;本文左侧链接的关于文革全国十大武斗事件调查纪实也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文革给人民和国家带来的灾难,可谓生灵涂炭。连同反右斗争、三年大饥荒饿死的人,这是怎样一个数字?——这一切,难道是人民英雄纪念碑承载的数千万为革命流血牺牲的英灵所希望的?他们为之献身的事业难道是这样的?
死于荒唐搏杀的红卫兵和其它工人、农民、干部等等,我们如何让他们的灵魂得以安息?我们如何告慰千千万万冤死、饿死的英灵?不彻底认识和反省反右、文革等危害人民、危害国家的所谓“革命、运动”的历史根源,就无法甩开历史留给中国的包袱,而不彻底甩开历史的包袱,中国就无法轻装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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