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人死后,由喜爱他的短歌的人们出版了歌集《遗爱集》。
洼田空穗先生为这部短歌集作了序,其中写道:“秋人君的思念,时而回到儿童时代,时而回到少年时代。有在回忆当时的激情下吟咏的短歌。在怀念自己早已去世的母亲、怀念故乡丝毫不值一提的风物的一些短歌中,有的散发出纯洁无暇的感情,引人不禁发出微笑。也有通观自己的身世,畅述现时胸怀的长歌。读了这样的短歌之后,不能不使人感到作者头脑之清晰和感觉之敏锐。”
空穗曾收到过岛秋人的信,他称赞那封信“确实是条理分明、思路周密的文章”。
——为什么过去那种心灵荒芜、性格乖僻、几乎无法管教的粗鲁人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呢?方才那位森田先生发自内心地说:他读了秋人的短歌之后,“总有某种类似安心的感情和心灵得到洗涤的感觉”。在秋人被处决的那天之前一直用信和短歌鼓励他的吉田先生的太太也说:“通过短歌觉醒过来的阿觉(岛秋人原名阿觉),终于达到了我们所不能达到的境地,咏出了热爱生命、人性洋溢的短歌……回想起来得到众多人的爱、具有深刻的心灵交流的阿觉真是太幸运了。”她对能和秋人结成厚缘,毫不吝惜地表达了感谢之情。
当时日本的媒体中曾有过这样的文字报道:
〈ひと日着て残る体温いとしみつ青さ薄れし囚衣たたみぬ〉島秋人。24歳で殺人を犯し、33歳で 刑死した男性が詠んだ。一日の終わりにかみしめる、命あることの喜び。深い悔いと、生への感謝が鮮烈だ。
【译文大意】在24岁时犯杀人罪,33岁时被执行死刑的男人岛秋人咏叹道:“一日之末,感受残留的体温,叠好轻薄的蓝色囚衣。”在一日之末仔细咀嚼活着的喜悦。这强烈地表达了岛秋人深深的懊悔及对于生命的感谢。 |
※ 思考:教育的危机——
笔者以为:我们大约无须为岛秋人的死刑而过多惋惜——当我们想起被他杀害的无辜的人时。但是,除了这一层无法改变的因素,我们又实在不能不为之扼腕!
如果说因为岛秋人犯了那样的死罪,我们无须为之送葬、唱挽歌的话,我们却必须为岛秋人曾经所受到的“教育”唱一曲送葬的挽歌,那样的“教育”宁可不要还更好些!!
人在诞生时,不,在诞生之前就有上天赋予的能力倾向、才能,那叫做“天分、天资”或曰“天赋”,但它千差万别,各不相同,我们几乎无法找到两个相同的人——即使外表极其相像,而性格、心理、偏好、智力结构往往也会相去甚远。正如古月与毛泽东,外表极像,但其心智等内在的方方面面可以同日而语吗?
能够百分之百地发挥这种天分,度过最符合自己特性的一生的人是幸福的。换言之,也可以把度过最符合自己特性的一生,说成是活得与自己的身份相称——即了解自己的天分,自己努力创造和得以进入最适合发挥这种天分的环境并创造出成果。
可是,世界上最难的就是对人的认识,何况是对处于发展、变化时期的孩子。所以说,对于孩子来说,为了使他们发现自己的天分并使之得到最佳发挥,就需要耐心的“援助者”,帮助孩子发现自己的长处。而这种“援助者”正是教育工作者——老师、家长的别称。
那么,我们当今教育界和某些家长又是怎样的呢?他们中的许多人虽然关心孩子们在各种考试中名次、分数的高低,但是对每个孩子心灵的关注、发现他们的天份和有别于他人的个性、长处以及如何使之发展并开花结果——这一根本职责,有多少人是将其视为极其重要的呢?又有多少人几乎是等闲视之的呢?
从岛秋人的案例来看,老师、家长——孩子成长、发展的”援助者“——对寻找并发现孩子值得鼓励和肯定的方面,给予适当的肯定和嘉奖是多么重要啊!这就是帮助孩子发现自己的长处,就是对孩子的“援助”!对于某些几乎与生俱来的缺点和不足——惩戒、责罚是合理的吗?我们除了引导、帮助、鼓励他尽可能改善还能怎样呢?难道所有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吗?
“学习差”——我们教师、家长中很多人不正是用这一句话扼杀孩子的天分吗?一些被称为不爱学习、学习劣等生的孩子真的什么都不行吗?只凭一纸试卷的成绩就对人的难以估量的能力和才能下结论,这是合理的吗?岛秋人不就是被不懂教育、心胸狭窄的老师促成了“劣等生”吗?从后来的事实来看,岛秋人是很有潜能的,只是没有人去帮助他寻找发掘这种潜能的规律和方法;而一些老师、家长被孩子某些方面的发展滞后、被所谓教育效果的急功近利蒙住了双眼,于是以恶毒的语言和猛烈的惩戒来打击和扭曲幼小孩子的心灵。教育功利主义害了多少学生,也害了多少本来可以成为好老师、好家长的教育者啊!
有的人也许会说:这孩子(学生)我什么方法都用尽了,还是没用啊!鼓励、激励、引导、等待——都没效果。
是的,毋庸讳言,我们会遇到这样的现象。但是,现在”没有效果“并不等于将来也没有效果——教育具有“周期性”长的特点是不可以被疏忽遗忘的。所以,眼下的所谓没有“效果”同样不能成为对由先天等客观因素造成的“学困”孩子长期责罚、歧视的理由。——请问:激励、引导、耐心等待,不见明显成效;斥责、惩罚、歧视,也不见成效——但我们必须懂得,后者不仅是暂时不见效果,而且得到必然是“负效应”!而前者,反倒很可能在将来会有成效——最起码,能使他拥有健康的心理,而不至于落得“岛秋人”的下场。难道不是吗?谁又能肯定他未来不会成为诗人的“岛秋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世界上数以万计的工作中,最值得尊贵的工作就是教育。可是,现在有不少教师和自然成为“教育工作者”的家长,不是正在以“教育”的名义毁坏着孩子的心理、才能,扭曲孩子按照最符合自己的特点而发展的可能和愿望吗?——这实在是令人焦虑和悲哀的。
教育是教育,它的工作对象是有血有肉、千差万别的人。治理国家尚且要“以人为本”,何况教育?“教育”怎能成为市场经济中用来攫取利益的商品?!用教育来谋取任何利益的想法,都是教育的异化,它绝不会取得真正教育的成功。
易中天教授最近在一篇文章中说:我们的教育,“目标,是‘望子成龙’;标准,是‘成王败寇’;方法,是‘死记硬背’;手段,是‘不断施压’;还美其名曰‘压力即动力’。至于孩子们是否真实,是否善良,是否健康,是否快乐,没有人去想——最需要‘以人为本’的领域,却最不拿人当人,这真是一个奇迹!这就不能原谅。所有不愿被异化的人,都不能原谅。”用此段评论为本文作结是很恰当的。■ (完)
(未完,返回前页)
【注释】关于“异化”
“异化”概念最早来源于黑格尔。后马克思曾使用它。
“异化”一般解释为由主体创造却反过来与主体对抗或统治、支配主体的现象,叫做“异化”。
异化作为一种现象是普遍存在的。食品的腐烂变质其实就可以看作是一种“异化”现象——食品在它存在过程中,产生变化而使自己被摧毁或蜕化变质而成为另一种物质(腐败无用的“食品”)。一个政党抑或一个人在发展变化中产生“打垮自己、使自己终结”的因素,从而发生质的变异,这也是“异化”现象。
控制“异化”是社会始终的课题。
至于“异化”作为哲学概念或是某个学科概念,那是另外的话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