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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右运动”· 历史的报告】 |
· 胡 平 · |
作者:胡 平 资料来源:亦凡公益图书馆等 本站编辑转载(本页浏览:人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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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与20世纪的事实婚姻
这一种文化形态,面对自己上帝的赞美,是极为动人的。且看李大钊先生的笔下——
在都市里飘泊的青年朋友们啊,你们要晓得:都市上有许多罪恶,乡村里有许多幸福;都市的生活,黑暗一方面多,乡村里的生活,光明一方面多;都市上的生活,几乎是克的生活,乡村中的活动,全是人活动;都市的空气污浊,乡村的空气清洁。你们为何不赶紧收拾行装,清还旅债,还归你们的乡土?
青年啊!走向农村去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耕田而食,凿井而饮。那些终年在田野工作的父老妇孺,都是你们的同心伴侣,那炊烟锄影鸡犬相闻的境界,才是你们安身立命的地方啊!(《青年与农村》,1919年2月20日《晨报》)
我觉得人生求乐的方法,最好莫过于尊重劳动。一切乐境,都可由劳动得来,一切苦境,都可由劳动解脱……晓得劳动的人实在不知道苦是什么东西。例如身子疲乏,若去劳动一时半刻,顿时非常爽快。免苦的好法子,就是劳动。这叫“尊劳主义”。(《青年活动的方向》,1919年3月15日《晨报》)
不仅仅是李大钊先生,从脱去长衫、身无几个铜板却携同学少年走向湖南乡间的毛泽东,到 1920年代,倾心在农村搞“乡村建设运动”而风云一时的梁漱溟……身上无不跃动着李大钊笔下的热情。
关注农民,理解农民,乃至将农民理想化,将劳动神圣化,对此,我们是否可以看到先秦墨家——作为一种小生产者的理想学说,在这张颇为现代的包装纸上,打上的或浓或淡的痕迹呢?
与这种文化形态对农民的顶礼膜拜截然相反,它必然会鄙薄、贬低知识,排斥和打击知识分子。对此,毛泽东有过一句让世人醍醐灌顶的名言:“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文革”中有过“臭老九”的排队,和“知识越多越反动”的说法,致使几代知识分子如履薄冰,自感来历肮脏,罪孽深重……其实,这“版权”并不属于毛泽东,在中国近代史上一位重要的思想家章太炎那里,已经把知识分子打进了另册:
今之道德,大率从于职业而变。都计其业,则有十六种人:一曰农人,二曰工人,三曰裨贩,四曰坐贾,五曰学究,六曰艺士,七曰通人,八曰行伍,九曰胥徒,十曰幕客,十一曰职商,十二曰京朝官,十三曰方面官,十四曰军官,十五曰差除官,十六回 雇译人。其职业凡十六等,其道德之第次亦十六等。 农人于道德为最高,其人劳身苦形,终岁勤动…… 自艺士(医师画家等等)下率在道德之城,而通人(高级知识分子)以上则多不道德者…… 要之知识念进,权位愈伸,则离于道德也愈远。(《革命之道德》) |
在这里,知识的多寡与道德的高下成了反比。如果仅仅是一介书生之见,犹如痴人说梦。没有谁会去当真。可一旦这种文化形态被奉为金科玉律,而且这一文化形态,好似粉妆玉琢的西施招摇过市,其盈盈眼波勾走了越来越多的人,最终和20世纪的历史虽未举行公开婚礼,却有了事实婚姻之后,知识分子在中国的坎坷与劫难,就是自然 和必然的了。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文化形态呢?
它凭何种魅力,与历史如胶似漆、耳鬓厮磨呢?
这种文化形态,被思想史学者们称之为民粹主义。
上一个世纪之交的中国,病人膏盲,积重难返。一切为之忧心如焚的志士仁人的心里,大抵悲枪而又激越地鸣响一曲二重变奏,一曲彼此的音符和旋律不时发生冲撞的旋律——
要高张民族主义,就必然会维护民族文化、民族传统中不少獐头鼠目的东西,而正是它们在漫长的岁月里,蛀空了一棵原本根深叶茂、遮天蔽日的大树;要实行民主主义,就迟早得让国人睁开眼睛,而穿过太平洋的风浪,西方文明一旦登陆,黑黝黝的钢铁巨兽便会吞噬我们广袤的乡村,在奇光异彩、风流不尽的霓虹女妖的撩拨下,人们一直“阳痿”着的私念,将会坚挺地勃起……
在民族主义和民主主义的两难境地之间,“民粹主义”就这样脱颖而出了。
——它是砂纸和几士林,将民族主义与民主主义各自的毛刺打磨干净,让那曲二重变奏看上去似乎油光闪闪;它是教堂和唱诗班,让多年以来志士仁人们左奔右突、躁动不已的灵魂,从此得到洗礼和安宁;更重要的是,它依然是一把高举的革命之剑,它只会刺向敌人——帝国主义、资本主义、封建主义,看来却不会刺伤本民族文明自身。
难怪它的剑影,几乎遍及世界上所有亚细亚生产方式的国家:
在印度,圣雄甘地举起过这把剑;在印度尼西亚,苏加诺举起过这把剑。在本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非洲,形形色色的“社会主义”剑鞘里,其实插着的也是这把剑。在上个世纪的俄罗斯,因为广泛存在的农村公社残迹以及东正教的传统,民粹主义不但在实践上风行一时,而且赤裸裸地穿起了理论的外衣。普列汉诺夫和列宁,曾经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折断了这把剑,将它丢进了十月革命的炉火中……
于是,民粹主义也为中国的造反者们所喜闻乐见,因为20世纪20至40年代的革命实践,正是以农民为主体、以农村为根据地的武装斗争,即农民革命战争的实践。
十、副高压带,骄横而又稳定
1958年4月中旬,中央统战部在天津召开了“向党交心”运动的现场会,此后这一运动便在各民主党派和全国知识分子中普遍开展起来。
日后的事实证明,这一运动像是个陷阱,即便对聪明如阿凡提者,也是一个怎样绕都绕不过去的陷阱:倘若你交出一颗金子般亮堂的心来,他说你态度有伪;倘若你交出一颗多少沾有些尘灰的心来,他便没商量地将你打成右派。这年夏季“补课”被补成右派分子的,大多是掉进了这一陷阱而没能够爬出来的人。
日后因在逆境中独立翻译了《希氏内科学》而在卫生界名震遐迩的科技翻译家王贤才先生,此时大学毕业尚不满一年,分在北京的一所医院工作,他交心的材料是:苏联医学不见得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我们应该学习国际的先进经验,不要只限于学习苏联一家。就因为这点“纤尘”,他的心便被嗤嗤冒烟地烙上了“右派”的火印……
紧接着,又有了“拔白旗”运动和“反右倾”运动,谁在单位业务突出,几乎谁就成了单位的“白旗”,摩拳擦掌来拔“白旗”的,又多是单位里那些业务平平或者低能的“红旗”;谁在“大跃进”里安之若素,寡言少行,谁便成了“右派”的邻居——“右倾”,无疑,“右倾”划得越多,也如卫星放得越多一样,跃进的形势也就越加星光灿烂……
有学者在《哭泣的1958年》的标题下,如是概括了那一年里走马灯般的眼花缭乱:
从“反右”运动到整改运动、“双反”运动、“红专”大辩论、“厚今薄古”运动、“双改”运动等等,每月都涌动着似乎永不疲倦的狂潮。这还是可以排列的一波连一波的浪头。至于诸如“引火烧身”、公开交心,抱出大西瓜,给老师送礼,扬红旗拔白旗,搞臭个人主义,粉红论,大专小红论,红透专深,掀翻象牙之塔等等小运动,斗争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使后人也费解。比如“粉红论”,若不明白“红透专深”的背景,便无法猜知原来是指那种“只要业务精深,政治上红一点就可以”的观点。又比如“给老师送礼”,字面很温馨,实质是指对老师的资产阶级思想作批判、提意见,贴大字报。(见:陆健东《陈寅恪的最后20年》)
1958年3月10日,应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之邀,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宣部副部长的陈伯达,在国务院科学规划委员会第五次会议上作了《厚今薄古,边干边学》的报告,内称:
中国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几十年来究竞有多大的贡献呢?他们积累了些资料,熟悉了些材料,据说就很有学问了,有多大的学问,有多大的贡献?积累资料如果接受马克思主义、无产阶级领导,那么他们的材料是有用的,否则有什么用呢?我们的老干部、小干部不要悲观,右派分子向我们挑战,我们就边干边学。右派分子说今不如昔,说过去的文章怎样好,出了多少论文集等等,讥笑我们的人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学问的,你们说章伯钧、章乃器之流有什么学问,世界上的笑话多得很…… (1958年3月11日《人民日报》) |
1958年4月,北京大学开始批判校长马寅初。
前一年7月,马寅初先生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根据自己在人大一届四次会议上的发言内容写成的《新人口论》。他认为,人多固然是一个极大的资源,但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如果不加控制,任其盲目增长,势必严重影响到经济的发展和人民生活的提高。他主张要重视节制生育,控制人口增长。【本站注:马寅初的“节制生育”主张并非指“只生一个”。】
倘若按此办理,一个中国日后将会少去多少恨憾、并能身轻似燕翔行在人类文明标线上的主张,却被打成了“新马尔萨斯人口论”。北大等学校采用大字报、辩论会等方式,对马寅初的人口理论及其整个学术思想,进行了长达一年的批判。
马先生不为所动,在《新建设》杂志上发表《重申我的请求》一文,表示自己坚持真理,决不向以力压服而不是以理说服的批判投降。据此,康生提出,马寅初的问题已不再是学术问题,而是右派向党进攻的政治问题,“要像批判帝国主义分子艾奇逊那样批判马寅初。”对马寅初的批判进一步升级,并于次年撤销了他的北大校长职务……
6月,“厚今薄古”的副高压带,骄横地掠过千山万水后稳定于南国,“破除迷信”、“粉碎资产阶级伪科学”等新口号,恰似受其辐射的更暴戾的热流,一下倾覆了陈寅恪胸中那个高蹈于尘嚣之上的清凉世界,历来被不同政治立场、不同学术观点的人们尊崇为中国史学界泰斗的他,在一片苦热之中被肆意凌辱与践踏——
“最能代表这场批判实质的两句话流行一时,这两句话是‘拳打老顽固,脚踢假权 威’,‘烈火烧朽骨,神医割毒瘤’……于今已无法重现给陈寅恪带来‘生命之辱’的那些大字报的全貌……今天所能找到的是……这么一段大字报的语句:‘这样的作法(指陈寅恪的资产阶级史学方法——原作者注),和在一个僵尸身上穿上华丽的衣服……结果仍不改变其为死人一样。’语句被摘录得断断续续,但意思是明晰的……在数十年后的今天看来,令人仍然觉得这是对陈寅恪的人身攻击。 “时年68岁的陈寅恪,年老多病,双目失明,深居简出,这些特点都令‘僵尸’、 ‘花岗岩脑袋’等等政治术语更加形象化。 “第二轮大字报与首轮相比,谩骂与攻击减少了,多了所谓的‘学术味道’。但第 一轮大字报折辱的是‘生命之灵’——人格,第二轮大字报摧毁的则是一个教师的精神 世界。在奉辛学子的笔下,陈寅俗成了一面应该被拔掉的大白旗,成为误人子弟的‘伪 科学’…… “7月下旬,陈寅恪上书中山大学校长,愤怒地表示:一、坚决不再开课;二、马上办理退休手续,搬出学校。这是一个软弱无助的知识分子所惟一能行使的了结自己命 运的可怜权利……从1926年陈寅恪以导师身分进入清华学校国学研究院算起,到1958年7月为止,陈寅恪服务中国教育事业三十二年……三十二年后,陈寅恪却黯然退出了讲坛。作为传统文化的一面旗帜,陈寅恪这一悲凉的退出,预示着传统文化的大难临头,已经为期不远了。” (见:陆健东《陈寅恪的最后20年》) |
10月,一股文化批判的狂潮在全国范围内愈演愈烈。
仿佛批判中国人还不能尽兴,只有去批了外国,才能像阿Q摸到了小尼姑滋润的脑壳一样过把干瘾,甚至连写出了《安娜·卡列尼娜》、《战争与和平》和《复活》这样的稀世巨著、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化仪仗队见了都会致以崇高敬意的列夫·托尔斯泰,也被从俄罗斯覆满白桦树落叶的九泉之下拖了出来,当成思想上凶恶的敌人而加以鞭挞。一家大报以最显著的地位和最慷慨的版面,发表了长篇论文,题目却宛如出自于小学生的笔下——《托尔斯泰没得用》。
在上海作家协会,直至1960年春季,一直在进行一场马拉松式的对所谓19世纪“资产阶级文学”的狂轰滥炸,不但托翁伤痕累累,受到马克思、恩格斯极高评价的法国批判现实主义大师巴尔扎克,还有左拉等人也血肉横飞……
不将人们头脑里优秀的中国文化、世界文化给炸得断壁残垣,浅薄、浮躁、充满了唯意志论的大跃进“文化”,则无法在中国的皮下静脉注射一针又一针的疯狂。
最具大跃进“文化”品位的,是由郭沫若主编并作序的《红旗歌谣》,最能够体现此书风格并在当年广为流行的,是这样一首歌谣《我来了》:
天上没有玉皇 水里没有龙王 我就是玉皇 我就是龙王 喝令三山五岳开道—— 我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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