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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11月发表于《探索》杂志 本站转载于2015年01月 最近更新:2016年4月5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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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谋长姓周,住在一幢西式三层楼房里,屋多人少,空荡荡的。中年的夫妇,身边一个6岁男孩,叫小红。伙食杂物另有人管,我的主要任务就是带小红。新社会的东家到底文明,对我很客气,称呼我章大婶。女主人说,她叫凌云,教小红呼我章妈妈。一张桌上吃饭,公用一个澡间。早晨起来,“章大婶,你早!”每每抢在我向他们问安之先。女主人耐心地给我交待牛奶箱的钥匙固定放置的地方;液态煤气炉子怎样启闭阀门;咖啡用量和咖啡壶的使用方法;连收音机上儿童节目的播放时间都没有疏忽;还从走廊上指着屋后那个小花园和一畦绿油油的菜地说,这是参谋长的“试验田”,有时要去浇浇水。这一切我都心领神会,铭记在心。
不久,我意外地得到擢升。那倒不是由于我在工作上对主人能够先意承旨,许是由于我的教师职业习惯吧,我教会了小红一些儿歌,教会了他做眼保健操,教他能片段地复述安徒生童话故事《皇帝的新装》、《卖火柴的小女孩》等等。
有一次,正当我矫正小红汉语拼音L和N的发音时,周参谋噙着一支烟走过来,问我:“章大婶,你当过老师吗?”我支吾说:“唔,没有,认得几个字。”我怕在主人面前泄露我的过去。凌云插上来:“你哪是保姆,你是我们家请来的家庭教师嘛,我们不能只给你20元,至少得给你30元。”我对突如其来的升级当然感激,止不住笑了笑说:“我有雇佣观点,这一来,我对小红更要多尽些责任了。”
参谋长睨了我一下,对我这不大悦耳的表态似乎有些茫然。此时此地,他怎么能理解我“感慨系之”的语言呢?
小红常被他母亲逼着吞服她唤做的“鱼眼睛”——浓缩胶囊鱼肝油丸。每天3次,形成3次“吃与反吃”的斗争。我实在忍不住,委婉地对女主人说:“维生素AD确是好东西,但是日常饮食里都含有它。健康儿童在不缺乏的条件下,服用不宜过量,吃多了会中毒呢!”凌云听着,睁大着眼睛看我,似乎恍然大悟,难怪这个一向勤快的女仆,唯独对这件事不大插手。她生平第一次听说多多益善的滋补品会变成有害的东西,所以口中说着“是真的吗,章大婶?”仍不放弃把手中的一粒亮晶晶的“宝贝”纳入小红嘴里。可是第二天,这个一天3次的“斗争”终于结束了。后来小红悄悄对我说,他妈妈问了常来的一位“医药顾问”,顾问说:“章大婶的话是有根有据的。”于是小红得到了“解放”。
这件事加深了女主人对我的器重,对我生活上的关注也殷勤起来。一天,她拿出一件半新的丝织品上衣,对我说:“如不嫌弃,请收下换洗换洗吧。”我说:“谢谢,衣服我自己有,若是方便,我想借支半个月工资。”她满口答应。还补上一句,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和她商量。
第二天早晨,我招呼过小红喝过牛奶,借故上街买东西,向主人请了假,赶到荐头行,请老板把15元钱送给我的孩子,并为我探望一下家里的情况。他一边接过钱一边告诉我,在我去海军休养所上工的当晚,荷珠和小蘭找到荐头行,哭着要他说出我的下落,他们决心找回丢掉的妈妈。但是老板信守了“保密”承诺,竭力安慰她们说:“过两天妈妈一定会回来看你们。”连说带劝送她们回去了。说也奇怪,这个荐头行,以穷人的劳动为商品,充当掮客,坐收佣金渔利,曾引起我的憎恶,可是现在却成了我的“救生艇”。
离家十几天了,我是多么想回去看望一下啊!但是她们能放我再回来吗?每晚陪着小红睡在床上,一合上眼,荷珠的眼泪,小蘭的手,酸败的浆糊,污染的破布……都会闯到梦里来。
是快开午饭的当口,凌云提着装满水果的大网兜走进屋子。惯常的殷勤关切的语调:“章大婶,你家住哪儿?怎么不回去看看孩子?”我对她这样来不及放下网兜向我着意的敦促,有些警觉。我要让她相信我是有根有绊的,是个老老实实凭劳力卖钱的人,便随口附和:“那么好,下午我请假回去看看。”
下午,我先到荐头行,想多知道一点孩子的生活情况,以便摸清重返休养所有没有困难。荐头行老板迎出来:“章老师,你来啦,我正盼你哩!”说着把我让进屋子。我迫不及待地问:“我家里怎么样啦?”
“先不要问这个”,老板压低嗓门说:“今天上午,周参谋的爱人来过了,她说周参谋有心推荐你到中学当老师,要我把你的家庭情况和你的什么政治面貌向她讲清楚。”
我凝神听着,意识到中午凌云热心敦促我回家看孩子,分明是要我在当佣工这个抉择上改弦易辙。但我仍存侥幸,问老板:“你对她说了什么?”
“她是参谋长的太太,”老板摊开两只手歉然地说,“我是谁?一个开荐头行的,担当得起这包庇的罪名吗?”
我仍在挣扎:“她怎么表示?”
老板松了口气说:“还好,她听了关于你的一切以后,吸了口气,说真可惜。不等我往下说,就走了。”
我知道,老板说的“还好”,是轻量级的安慰,也是嗅觉上的迟钝,我已预感到新的礁石已在眼前,便毅然放弃原来的回家打算,径直跑回海军修养所,听候命运的裁决。
时已入夜。休养所一幢幢高楼在月光下投射着巨人似的阴影。
小红坐在自家的门前,耷拉着头。见我踏上阶沿,他跑过来抱住我问:“章妈妈,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我搀着他进了屋子,晚饭已经陈列在桌上。周参谋长说:“快吃吧,菜都凉了。小红一定要等你回来。”
女主人有些黯然,也掩饰着凌厉,搭讪说:“孩子们都好吗?都想念妈妈吧?”我不知所云地漫应着,饭厅里罩着一股闷郁的气氛。
在我放下碗筷准备给小红擦脸时,周参谋长不经意地接过毛巾,搀小红坐到沙发上去,一边为他擦脸,一边回过头来对我说:“章大婶,你去走廊凉凉吧,凌云想跟你谈谈。”我应了一声,心里很坦然,对自己说:“右派的思想一钱不值,右派的劳力也不许有售主吗?”
(未完,接下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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