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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外飞鸿·转载(Reprint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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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上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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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撰稿:上山 来源:作者赐稿 本站编辑发布 (本页浏览: 人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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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的话】作者“上山”,英籍华人,定居英国20余年。作者本文笔调朴实而不乏诙谐幽默,风光记游中却不乏故事与人物,故事中又不动声色蕴含生活的哲理乃至历史的反思,我们更可以感知英国司法的细节,浑然天成。故事意蕴作者并不直言,而是给阅读者留下咀嚼玩味的大空间……文虽稍长,但分节看下来亦并不显枯燥乏味,而选择章节浏览亦无断章突兀之感,皆可独立成篇。感谢作者赐稿。本站有极少修订。 点击以下标题,可选择浏览: 1、动议来自杰弗(Jeff) 2、到了冰岛 ③ 我并没蹲过号子,他们却叫我“罪犯” |
③ 我并没蹲过号子,他们却叫我“罪犯”
我说,你们知道中国文化大革命吗?他们俩竟一致点头说知道;我说,知道学生怎么随便折磨老师吗?他们俩又一致摇头说不知道。我说,想听吗?他们一道嗯了一声。我看看杰弗,杰弗忙给我叫了一杯酒。我高兴,觉得自己很重要了,酒也冲昏了头,一五一十地开讲了。
1966年夏天,是一个月光温柔的晚上,亮亮的白云像薄纱拉着月儿穿行,这是“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的好场景。那时年轻的学生们都积极参加文化大革命,被“妈妈”的控诉煽得热血澎湃。伟人就站在后面——对我们具体而言,就是一个非常“革命”的姓戴的政治辅导员。他说今晚要触及触及邓德全老师。我们就一哄而上把他拉到大操场的小道上。邓老师平时是个多么文静的人啊,我一个十七岁的学生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提起来。他是咱学校的教导主任,30多岁了没结婚,恋爱谈得也不顺畅。在那位政治辅导员的指挥下,我们几个学生抄了他的家,把他和女友的通信拿来看,我们只看了第一排字:“亲爱的xxx”,立即断定他是个资产阶级情调的知识分子,该打!
他就跪在那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他的头被我们朝着教学楼的楼梯使劲按下——楼梯下本应是放杂物的楼梯间,空间狭窄得仅能放下一床一桌,可现在里面住着一个人,就是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夜深了,那楼梯间仍然透出一点亮光。
开始打了。打邓老师的是一个女学生,我实在记不起她的名字了,她小小年纪巴掌很厉害,连续狂搧这位邓姓老师的耳光,清脆的响声洒满了操场,贯穿了整个教学楼。她真够狠,又是那么的娴熟,一巴掌一巴掌甩下来,记记准确,掌掌满分。我至今都在想,那是真正出于对这位阶级敌人的痛恨、还是人本性里的残忍?邓老师的体型弱小,脖颈却是很硬,任打就是不愿低下。一直到最后他失去了知觉,脑袋像吊在树枝上的沙袋,左右晃荡,眼镜落地,眼珠直瞪瞪地鼓出,鲜血从嘴角流出,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落在他的膝盖边,那碎石道上……
夏末,有黄叶从甬道边高高的白杨上落下,顺风飘落至操场中央,孤独而无助,风里面瑟瑟发抖。
雷曼(Norman)两只眼睛瞪着我,问道:“你打了吗?”杰弗催促我继续说下去,我一路道来。
“我没打。”我赶紧辩白,“不过,我干了件缺德事”雷曼催我快说。我说:“有人叫我对着楼梯间警告我那位两句,我不愿说——那是我的班主任,我不愿说他是反革命。于是有人说我革命立场不坚定,我被激急了,就说了一句:“xxx,你听清楚了,这就是你的榜样!”我说的声音不大,有点胆怯,很快吞了回来,希望老师没听见。
雷曼说这缺德事不够分量,还有没有更过分的?我说有。
我搬来一块大石头,足足有二三十斤重。邓姓老师是跪在地上的,我把那石头一下压在他的小腿肚子上,他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我没想到这么严重,也是没见过打人的场面,吓得赶紧把石头移开,心里噗通噗通跳,看看邓老师睡在地上没了动静,大家突然有点害怕起来,那是晚上啊——嘴巴急忙来壮胆,大叫“邓德全不要装死,你死有余辜!”
领头的同学也一时失了主见,大家相互你看看我看看你,那个下手最狠的女同学,我发现她脸色发白抖了起来。
突然,邓老师慢慢地爬了起来,一步一步稳稳地朝学校教师宿舍走去,嘴里喃喃地说:“我要见戴xx,我要见戴xx……”大家吃了一惊,又结结实实放下了心。“革命怒火”又再掀起,几个人追上,硬是把他强拎了回来。
他又跪在那儿,那位女同学又是左右开弓,他的脑袋居然还是不低下,任那巴掌在脸上肆虐……
杰弗这时不作声,看着我。雷曼说:“你……你们有罪!”我无言以对,继续说下去。
夜里我们不让他睡觉,给他剃了个“阴阳头”。杰弗不明白,问什么发型。我说就是你的头发,剃光一半留一半,就是要羞辱你,示众。白天叫他劳动,打扫操场,夜里继续写检查,什么时候承认是反革命,什么时候让他睡觉。
他在坚持,两个礼拜了,昂起他被侮辱的头,就是不低下。
于是,我看到戴xx又把领头的同学叫去。
于是,还是打。一到晚上,邓姓老师总是得不到消停,总是大声喊“我不是反革命!”
后来,他终于屈服下来,在全体教师会上,公开承认自己是反革命。他很平静,底下所有的老师都沉默无语,谁都知道他是屈打成招的,是冤枉的。大家害怕?兔死狐悲想到了自己?毫无疑问,一种深深的恐惧如巨石压在老师们的心上。
只有那个戴xx,他也很平静,胳臂枕着桌子,手托着下巴,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邓姓老师,看着他的阴阳头,又扫了一下眼前的全体,他知道大家现在都很怕他,他的心里开满了鲜花,他赢了。
雷曼(Norman)的眼睛瞪的贼大。杰弗歪着头看我……雷曼突然说:“你就是罪犯!”
是的,按照西方法律,殴打虐待折磨罪成立,得判终身监禁,至少也是15年。杰弗打自己的女儿还蹲号子上法庭遭了那样一番罪啊!
这以后,就像我开头说的一样,他们就给了我一个外号——“罪犯”。我若去酒吧伸头探脑找他们呢,雷曼就会叫起来:“Criminal, come this way!”(罪犯!来这边!)
雷曼(Norman)的父亲是英国人,以前是煤气工程师,他常说,你们南京那个鬼地方,夏天贼热冬天贼冷,他去那儿呆过,做了一年的专家,现在还时不时地吹一下,中国又打电话给他了,要他去解决点麻烦呢。只有杰弗不叫我,他的父亲是犹太人,他读过很多血腥的历史,他很是理解明白。退休前他是英国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记者,一个跑遍了世界的人。
可是我的心底,深深地藏着那种不可原谅的罪恶感,如影随形的愧疚!几十年过去了,无法淡化,反而愈加强烈。我欠这位老师一个道歉,一个说法,欠历史一个交代,欠咱们这个民族一个悔罪。
冰岛风光掠影(可点击浏览大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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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站 2017年09月10日 编辑发布 / 2018-11-11 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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