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教育·文史哲>本站评论>应学俊:知青上山下乡:有悔乎?无悔乎?(修改稿) | | 您好!今天是: | |
![]() |
![]() |
知青上山下乡:有悔乎?无悔乎?· 应学俊 · |
作者:应学俊 来源:本站原创 本站编辑发布 本站转载 (本页浏览-续博客点击量: 人次) |
辞典释义:“悔”,一般表示觉得过去自己所为不对而懊悔(双音节词还有“后悔”等)——那么,对一件无法由自己做决断和选择而被迫为之的事(比如有人文革中被批斗遭迫害、有人被迫迁徙北大荒等),几十年后谈论自己对此“有悔”或“无悔”,这本身难道不是个伪命题?正如在不知情或被迫之下,你被他人“代表”了,其结果不论与你的个人意愿相悖或相符,对此表示愤怒或做其它是非评价那都是符合逻辑的,但如何论及“悔”或“无悔”呢?
知青上山下乡正是这样。1700多万中学毕业生或社会青年,被剥夺选择升学、就业和居住地的权利,绝大多数是在无奈的情形下被迫随大迁徙潮流去到乡村荒野插队落户,名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不论现在境况如何,对这种并非自己选择而由他人强迫安排的一段人生,何谈“有悔”或“无悔”?
![]() |
大约有一种人具有谈论有悔或无悔的资格,那就是主动放弃升学、招工等机会而自愿选择下乡当农民,确实并非被迫——如尽人皆知的董加耕、邢燕子等一类人。可事实是,这样的人在“知青”中实乃凤毛麟角,稀罕至极,似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他们现在皆已垂垂老矣,不论他们公开如何宣示,其心底深处究竟有悔或无悔,一般人并不得而知。
§ 某些人说“青春无悔”——但“下辈子不会再选择”
导致笔者谈论如此无甚意义的话题,是因为一位名人谈论了这个问题,他就是著名表演艺术家姜昆。在某媒体,姜昆公开说:“对于知青岁月,曲折、埋怨、挫折都会有,但现在看起来就是‘青春无悔’,毕竟那个岁月让我们获得了锻打。……也许这样的锻打,下辈子我们不会再选择了……”此说不禁令人发笑——既然“无悔”,为何“下辈子不会再选择了”?是不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姜昆说相声很不错,笔者也爱看;但这番话却有点糙,令人大跌眼镜,网络舆论吐槽乃至愤怒者不少。说什么“选择”?当年上山下乡难道姜昆是如董加耕那样自己“选择”的?此说岂不有点无厘头?
姜昆此论是立不住的。仅仅因为“获得了锻打”便“无悔”?那么,若论“锻打”,五七干校里的知识分子及老革命们等等蒙冤者岂不都被“锻打”得相当可以?丁玲等等一大批文艺工作者不是在北大荒被“锻打”得如火如荼?按姜昆的逻辑,他们似乎都应“无悔”了?
“苦难是一笔财富”?是的,但这只能是从某种角度、某个层面泛泛而言。人类都是为追求幸福而奋斗,共产党领导人民革命虽吃尽苦头,但还不是为了追求自由平等和幸福?没听说人活着就是要追求苦难而不公平的“锻打”,更不用说这“锻打”中还包含着被“忽悠”。
姜昆在这里要表达的究竟是“有悔”还是“无悔”?抑或还有别的啥意思和目的?天晓得。
§ 被忽悠——这就不是悔不悔的问题
为个人也好,为人民、为国家也罢,吃些无法避免的苦理所当然,根本不应抱怨什么,幸福不是毛毛雨,要追求总得要付出,所谓“梅花香自苦寒来”。抗击日寇侵略还要多苦?谁谈论悔不悔的问题?吃苦、“锻打”须有坚强的精神支柱,须有真实的正确的奋斗目标和价值。但如果这种吃苦付出到头来却发现是被忽悠了,被证明对自己、对人民和国家都没有带来什么好处,这就不是悔不悔的问题,而是无法不让人愤怒了。
知青曾经被告知:上山下乡是因为“知识分子必须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必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可不仅现实不是这么回事,而且随着对毛泽东思想的深入学习,发现毛却曾直言强调“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薄一波甚至更进一步提出这样的任务:“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和教育农民出身的党员和干部”——咋回事?我们如何理解“知识青年必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是必要的?
知青曾经被告知:毛号召知青上山下乡是“反修防修”的伟大战略部署——可是,后来中美也像几年前的“苏修”一样与美国搞“缓和”了,握手建交谈笑风生了,中国也被朝鲜、越南斥为“修正主义”了,如何解释?被毛钦定为接班人、毛泽东好学生的林彪却突然驾机出逃了,“文革”一场,结果“归零”!我们曾每天信誓旦旦敬祝这二位“万寿无疆”和“永远健康”啊!知青们不能不想:“文革”在搞什么?那些所谓莫名其妙的“理论”还有几分可信?我们才十六七岁,正是读书学习的黄金时期,却被剥夺受教育的权利,无法升学读书、吃苦流汗乃至流血、丧命,这究竟算什么?对个人、对国家,价值何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吗?在哪呢?扯淡!
上山下乡运动是国家发展过程中的必须吗?如今不再这样折腾了,但中国经济是发展了还是倒退了?总体来说三农问题是改善了还是倒退了?人口比当初增加了5亿,而青少年升学、就业总体上看是进步、发展了还是倒退了?为何农民们对知青说“你们来不来,田还是一样种啊”?“上山下乡”运动究竟是错误的独裁专制导致的荒唐乌托邦加忽悠还是历史的“必须”?
胡耀邦是求真求实之人,他实打实地认为,经济问题和就业困难其实是知青上山下乡主要原因之一。1978年4月4日,他对中央党校同志讲:“现在全世界都从农村吸引人到城市,只有我们从城市到农村,这是暂时的还是长久的?到农村去搞饭吃,现在城市有许多事情要做,一是服务,二是建筑。现在洗澡、理发、交通都紧张,不搞这些,而到农村去搞饭吃,这是什么马克思主义!要下乡,下乡还要插队,才是马克思主义,太片面了。”——“搞饭吃”,解决就业压力和升学压力,这是大实话,胡耀邦说出了问题的实质。
1981年10月,国务院知青领导小组起草了一份《二十五年来知青工作的回顾与总结》,对这一问题有基于事实的中肯论断:对于知青运动这段历史的评价问题,只要从总体情况和制度、现实层面考量,都会明白这是新中国历史上的“严重失误”。
邓小平则言简意赅地指出:知青上山下乡,我们花了300亿,买了三个不满意,知青不满意,家长不满意,农民不满意。
澎湃新闻网一篇文章,对此评价似乎更加客观和公允:从知识青年的角度来看,“青春无悔”这种判断和评价则也是部分个体知青的真实情况,知青也在不同程度上对当地农村产生了积极影响。但是,知青运动对农村的影响,主要表现在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方面,1700万城市青年到农村,很大一部分是到边疆和偏远山区,或多或少为当地带来一些新鲜的文化成分。但这种影响跟一代青年所付出的代价、农民付出的代价、国家付出的代价相比,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1700万知青在最好的年华中断了正常的教育,这种损失无论是对于个人来讲还是从国家发展角度来讲,都是不可弥补的。”我们能驳倒上述基本判断吗?
其实,号召知青到农村去,并非从“文革”,早在1950年代就开始了,真正形成潮流的是“文革”。事实证明:不论1950年代,抑或后来的“文革”,把大批知识青年送到农村,从来主要是为了缓解就业、升学压力,这是毫无疑问的,“文革”中的上山下乡运动尤其如此。
毛无视民生、教育和国家发展,任性发动“文革”,以实施政治大清洗——“谁反对毛主席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的口号响彻文革始终就是最好的证明。大学6年停止招生,工业生产无法发展,积压的一届一届毕业生无法安置——明明是解决升学、就业的压力和人口压力举措,却硬是假以“革命”的名义,假以“反修防修”、“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等堂而皇之之名,却对实质实情刻意讳莫如深,这不是大忽悠又是什么呢?在这样的情势下,知青如何能有如投身抗日那样面对千难万苦而不动摇的精神支柱?林彪事件的发生更使原来一点脆弱的“文革”理念支柱轰然垮塌。
剩下的已然不是悔与无悔的问题,而是愤怒!云南知青为返城而集体绝食、绝水事件就是这样发生的,不自由毋宁死,他们已忍无可忍!
![]() |
集体绝食、绝水,坚决要求返城的云南部分知青 |
§ 把不同层面的事物、道理摆在同一层面上相互论证是荒谬的
“苦难是一笔财富”——这是针对普遍的人生历练价值总体而言,说的是从某一个角度论苦难的磨练对人成长的益处。而知青上山下乡被流放的实质并不是吃苦受难的问题,而是被欺骗、被剥夺基本人权、是荒诞错误胡乱决策的牺牲品——这与“苦难是一笔财富”压根儿不是一回事。非同类的、不在同一层面上的事物、道理,岂可混为一谈?——诚若是,姜昆先生为何说“下辈子不会再选择了”?为何要抛弃“这笔财富”了?
个人所受苦难程度有所不同。对某些知青来说,也许在遭受不公的同时也接受了“锻打”,日后还成就了某种功名,甚至成为国家领导人;而对另一些人,这种“苦难”则改写了他整个的人生,或者说毁了他的一生,而还有一些知青,这“苦难”竟夺走了他们的生命,他们的冤魂至今还还在山野荒地里躁动不安地孤独悲愤哀鸣……这样的“苦难”也是“财富”?
“知青上山下乡有助于青年了解真实的底层社会生活”——此论调常常是鼓吹上山下乡有益无害或“青春无悔”者的观点。其实,这也是荒谬的。没有上山下乡的人,难道就不会经历各种苦难或曰“锻打”?“伟大的工人阶级”中没有经历过上山下乡插队落户的人,难道就没有“苦难”这笔“财富”?难道他们就缺乏了对中国底层社会的了解?如果说对农村底层社会具体状况每个人都必须有深入细致的了解,那么当今城里那些考上公务员的,是否更应当全部去“插队落户”几年?
知青,而后成为“名人”甚至国家领导人的成功之士,他们对上山下乡那段或长或短的经历或许已经淡忘,或由于当下的处境、地位、身份,他们的记忆和感受也许会有所“变形”,这可以理解——甚至我们应当允许他们有自己的观点,他们有宣示“青春无悔”的自由。
但是,我们在对一段历史做研判时,难道不应当跳出自我而从宏观的角度做客观的整体审视?
知青中后来的成功者不仅是少数,而且必有个人禀赋和主客观等多方面原因,并非唯上山下乡造就了他们;梁晓声、姜昆等如果没有上山下乡,也会在其它领域获得“锻打”取得不同的成功,甚至是更大的成功,这是一定的;而我们必须看到是,知青的大多数,他们失去升学读书等许多人生选择的机会、人生黄金时期的青春埋葬在遥远的乡野,光阴荏苒岁月蹉跎,命运从此被改写,他们是这场运动的牺牲品——这难道不才是知青上山下乡的实质、主体和主流?
所以笔者以为,对于知青上山下乡,再无须谈论什么“有悔”或“无悔”。知青在农村吃苦奋斗所付出的一切自当肯定,但对一段历史,我们应该跳出自己知青身份而做客观的整体审视和讨论:如此决策对国家社会以及个人的发展是错误的、荒谬的、有害的,还是正确的、合理的、有益的——这才是有意义的讨论。□
2015年6月4日 / 2016年6月修改 (原发博客中国等)
【相关链接】
2、【澎湃新闻网】该怎么评价知青上山下乡,“青春无悔”难道错了么?(徐萧)
3、 死刑枪口下的生命悲歌——《南京知青之歌》冤案始末(图文/视频访谈)
5、 重读毛泽东《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原文/试解读)
〖前一页〗 1〖后一页〗
![]() |
||
(本站 2015-06-28 编辑转发 / 2018-07-04 更新) |
![]() |
|||
版权所有©“教育·文史哲”网站 2003-2022 建议使用谷歌或IE9.0以上浏览器 | |
|||
▲ 关于本站及版权声明 | 联系本站 E-mail: yxj701@163.com | 信息产业部备案号:皖ICP备09015346号 |